第55章 汉城袁慰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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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光绪十七年三月二十日,汉城,新年才过完。沈狱领着自己亲兵队三十几人刚刚到达。黑旗军二旅在旅长罗虎的率领下,在年前先一步来到朝鲜,不过,他们驻扎的地方在平壤。

    刚刚新婚燕尔,便要离开妻子,本来戴少茵想跟过来,沈狱觉得这边还摸不清状况,让戴少茵迟些时间再随阿南城运输机械的队伍一起同来稳妥一些。

    作为大清上国的钦差大臣,几十个亲兵护送是有些寒酸了。车马浩浩荡荡在朝鲜街头穿行而过,此次目的地,先与一直驻扎汉城的袁世凯知会一声,初来乍到就抢人家的饭碗,礼仪上应该打一个招呼。

    车马过处,普通的朝鲜平民望到几十个上国官兵策马而来,纷纷四下回避,有些避不掉的干脆跪下来恭迎。

    沈狱并没有坐马车,他骑着一匹黑色高头骏马,穿着清朝一品大员蟒袍,顶戴花翎摇摇晃晃,整个派头煞是威风。

    缓慢的行走在街道上,极目四望,这座号称远东国际大都市的城市,还有大部分是茅屋,少数的青砖楼点缀在期间。街道狭窄细小,地面湿滑且有泥浆,整个城市给人第一感觉是显得有些个破旧不堪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离日本使馆不远的一处华丽民宅内。

    门轻轻的被推开。木门移动微响,闭目盘坐的平冈浩次郎缓缓睁开双眼。

    门口站着一个穿朝鲜民族服饰的中年人。在侍女引领走入房间。望着那个男子,平冈君浩次郎轻微的笑了:“全君,别来无恙。去年匆匆一别,平冈甚是想念啊!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走了进来,脱下鞋,端正跪坐在平冈浩次郎对面。被称作全君的中年微笑道:“这些年来,承蒙平冈君的资助,鄙人深感日本友人对我们东学党人的厚爱,在这里唪准再次感谢。”

    平冈微微一笑:“日朝一体,何况你又是我平冈浩次郎的好朋友。……全唪准君的事业,平冈可有一日敢忘记?”

    今日来见平冈浩次郎的人,正是集儒、道、释精髓而为一的“东学”信仰者之一的全唪准,他是如今东学道的首领。

    东学党本来是宗教性质的朋党,由于官方迫害才变成政治党派。创始人崔济愚是一个不得志的士子,他有感于官方的压迫和基督教的扩张,创立了“东学”信仰。朝鲜政府视它为邪/教而加以取缔,1864年崔济愚被逮捕、论罪且斩首。

    从而东学党人都被迫转入地下活动,他们这股势力逐渐吸引了一些胸怀政治野心的人士。这些有野心的人士包括准备远东扩张的日本人,而与之接洽的正是玄洋社的特务头子平冈浩次郎。

    东学党首领全唪准,早年便与玄洋社的平冈浩次郎秘密勾搭上,此次平冈浩次郎招来全唪准,不知道又要密谋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

    在日本玄洋社的秘密资助、支持下,这几年的东学党势力逐渐扩大。他们秉着推翻反帝反封建的爱国主义情怀为噱头,鼓动着、蒙蔽着农民起义,从中牟取自己在政治上的利益。

    日本人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朝鲜,狼子野心昭然若揭,全唪准是知道日本人野心的。但他也无奈,唯有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才能成事。在朝鲜,东学党已被清国人及当权的朝鲜政府,镇压得没有翻身之力,为了心目中的理想,全唪准只能与狼共舞、放手一搏……

    听着平冈浩次郎侃侃而谈,全唪准不住的点头应是。平冈浩次郎微笑着说道:“……如若再次起义,全君准备好了吗?”平冈的声调很淡,却把席上的全唪准震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全唪准抬头望着云淡风轻的平冈浩次郎,警惕的说道:“清国庆军尚在,开化党即是前车之鉴。……即便有玄洋社的帮助,成功的几率唯恐不大,何况我们东学党人还没作好准备,……平冈君是否可以多缓两年?”

    平冈浩次郎爽朗的一笑。轻轻的说道:“庆军不是问题,到时你们东学道在平壤发起暴动,新来的清国钦差会从旁协助。……而汉城这边交由我们日本人来处理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全唪准瞪大了眼睛,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。“清国钦差会帮助我们东学党?”

    平冈浩次郎神色很是悠然自得,眼神越过全唪准,望向室内的清国名画,喃喃的念道:“……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;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。……这清国的人净是书写些无病呻吟的诗词,不过才情还是不错的。”

    话音一转,平冈说道:“……一个大好平台摆在面前。你们不抓住,更待何时?我们玄洋社近十年来在你们身上的期望,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?”

    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一直以来都是玄洋社在资助他们,这一次让他们提前发起暴动,不可为,但却不得不为之。

    全唪准把心一横,坚毅的目光看向平冈浩次郎:“只要清国钦差肯帮助,我们东学党人听候平冈君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平冈浩次郎淡淡一笑:“帮助?不,明面上的帮助肯定不会太大,在平壤,只要他不动你们,便已经算赢了一半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他?他在朝鲜?”沈狱坐在骏马上,双脚勒停马儿,瞧着手上的纸条,有些疑惑;纸条是日本浪人送来的,上面写得很明白,平冈在朝鲜,要求与沈狱会面。

    沈狱撕掉手中的纸条,脑中盘算了一阵子,最后决定,打算再次去会会这个特务头子。

    既然心里有谱,沈狱拎起马鞭,抽了一下骏马。几十人的马队直奔汉城奉恩署所在地而去,奉恩署一向是朝鲜藩国接待上国钦使的地方。连朝鲜交涉委员公署,都在奉恩署之侧。

    沈狱会在这里逗留一些时日,等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,便出发平壤。选择平壤是沈狱极力要求得来的回报,也只有在平壤才能发挥自己本事,呆在汉城与袁世凯周旋、扯皮这可不是来朝鲜的目的。

    几十匹马来到奉恩署,这里是一些砖木混合建造,青石大道直通门口,道中竖着牌坊,牌坊上面是四个大字“东海波偃”。还是康熙时名臣熊赐履。奉恩署站着一个本朝官员打扮的人,见沈狱到来,立马迎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小的叫侯三儿,恭迎钦差大人,里面请,袁大人等候多时了。”

    沈狱扫了一眼侯三,笑吟吟的跳下马,直接朝奉恩署里面走去。

    大堂上首位置,正盘坐着一个比沈狱大不了几岁的胖子,胖子看到沈狱进来,站起笑吟吟的走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沈钦差,久仰大名,有失远迎了……”胖子是袁世凯,说的话不阴不阳,语气中似乎对沈狱有些个不屑。

    袁世凯表面是微笑的,心中却是冷笑。他打听过沈狱的来历,不可否认洋务有一手。根据资料,沈狱十足一个纸上谈兵的教书匠,法术势完全不懂,只会一味凭着自己喜好屡屡扩兵瞎胡闹。

    根据所知道的,教书匠的兵力已然达到一万五千左右。而从来朝鲜又看出此人的目光短浅,试问在整个大清,谁敢选择到朝鲜与整个北洋这个庞然大物硬碰硬?这个教书匠不会是读书读秀逗了吧?还有,教书匠练的新军,也实在可笑,随便在军中改些洋人编制就以为能如洋人一般打胜仗?也未免儿戏了些。

    如果到朝鲜来,就是想用着他那纸上谈兵的手段搞一下。在其他地方可行,但在朝鲜,……嘿嘿,你碰到的可是我袁慰亭。我袁慰亭又怎么会由着你胡来,……在朝鲜,老子有的办法玩死你,也好教育一下这个教书匠,让他知道政治是一门很是高深的学问,不是见个人都能玩得动的。

    “慰亭兄弟,叫我沈狱就好,万不可叫我钦差,这是折煞小弟呀。”沈狱很大度的拱手回礼,说道。

    袁世凯微笑着说道:“沈大人礼不可费,礼不可费呐。……下官在朝鲜日子长一些,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,大人尽管吩咐,下官必定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……”

    沈狱哈哈的大笑,上前非常亲昵的揽住袁世凯的肩膀,然后仿佛主人一般,对着袁世凯身旁的随从说道:“备酒,今晚我要和慰亭兄不醉不归,很多事情都要请教慰亭兄,望兄长多多指教。”

    夜色渐渐笼罩下来,奉恩署,煤油灯高点。沈狱喝了不少酒,而袁世凯也好不到哪里去。酒过三巡,两人的舌头都有些大,然而,彼此还保留着那份清醒。

    “……沈,沈,沈兄弟,你真不应该来朝鲜。我当你兄弟才告诉你。……你这么一来,李鸿章李中堂大人很是被动呐……”袁世凯挽住沈狱的肩膀,一副哥两好的样子。

    沈狱打了个饱嗝,说道:“慰亭兄,我也是有苦难言啊。你巨额知道?……来朝鲜我是被老佛爷逼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袁世凯一惊一乍的:“沈兄弟,这话可不敢乱说,会掉脑袋的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絮絮叨叨都聊一些无关痛痒、恨不相逢未见时的话语,最后袁世凯是被两个随从架着离开的。

    一上马车,袁世凯立刻坐直身子,那里还有半分酒醉的样子,小胖子眯瞪着眼睛,心中呢喃:“这沈昆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傻/逼。……希望是我看错了。”